《栀子花》谢稚柳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早上送孩子经过巷子口的时候，发现有人在卖栀子花。

他推着自行车，花朵就挨挨挤挤簇拥在前车兜里。有半开的骨朵，边缘还带着一丝鹅黄的绿，有全然开放的，只花心还包着蕊。白白大大的花朵，花片厚实，带着绿色的花托，釉质的叶片，如青瓷托白玉，四朵或者五朵扎成一束，只卖几块钱。

这是我特别熟悉的一种花。

和指甲草（凤仙花）、太阳花（大花马齿苋）、晚饭花（紫茉莉）、喇叭花（牵牛花）一样，栀子花是乡下最常见的花草，识字之前我们都叫它枝枝花。乡下院子，建房剩下一些碎砖块，于是自己垒砌一圈，中间填上土，便是一个花坛，随意种上一些花草，里面长得最蓬勃的就是这种花了。

乡下人的词典里从没有买花这个词，从邻居家剪来几个枝子，插在湿土上，于是，生根发杈，没几年工夫，就繁衍出一丛枝繁叶茂的蓬勃栀子来。这花几乎不需要什么打理，松土，施肥，全不用。偶尔生了虫，用打剩的农药桶子喷上几下，继续健健康康的长，皮实得很。忽然有一日，早起的小孩儿蹦跳着来告诉大人：枝枝花开了。于是，整日忙碌的父母忽然意识到，夏天来了。

栀子花朵硕大，夏天早起，看到院子里又开了那么几枝白色的花朵，满院喷香，心情是很愉快的。把带露水的花朵连蒂带枝剪下，插入一多半水的罐头瓶或者搪瓷缸，可以香好多天。栀子花是次第开放的，乐意的话，你每天都可以换上几枝新开的骨朵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可尽享香气。

汪曾祺在《夏天》里写过栀子花：凡花大都是五瓣，栀子花却是六瓣。山歌云：“栀子花开六瓣头。”栀子花粗粗大大，色白，近蒂处微绿，极香，香气简直有点叫人受不了，我的家乡人说是：“碰鼻子香”。栀子花粗粗大大，又香得掸都掸不开，于是为文雅人不取，以为品格不高。栀子花说：“去你妈的，我就是要这样香，香得痛痛快快，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！”

老头儿太有意思了，我可不敢这么写。

《栀子花开》陈半丁

《栀子花》陈半丁

高中时在县城住校，校园绿化带里遍植栀子花，一到夏天，整个校园都弥漫在那种浓郁的香气中。伴随着无尽的蝉鸣，还有我们极易躁动的心。摘花是要罚款的，但挡不住晚自习后学生们的顺手牵羊。掐那么几支带去宿舍，放在床头或者窗台上漱洗的杯里，于是便有好几天甜甜的梦。一直等到花朵蔫蔫，颜色也变成淡黄色时才恋恋的扔掉。

当时和我关系不错的一个男生暗恋班上一个女孩，但女孩对他若即若离似雾似风，心痒痒的他挖空心思讨好对方想赢得芳心。于是，一个晚自习之后，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我俩偷偷蹲在花丛里，借着路灯的暗影沿路采摘，把T恤翻过来当口袋，揣个满怀，回到教室一股脑全倒进女孩的抽屉。然后一夜无眠，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地等着第二天那女孩的反应。

那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。我现在回想起那些夏天，那些混合着栀子花香和荷尔蒙味道的气息总是挥之不去。

如今我住在没有院子的高楼上，偶尔也会想起老家的那些花花草草。父母都老了，他们固执的守着那个有栀子花的小院。那丛花每年还是开得热闹，花开的时候邻居们都来摘。我在某多某宝还有花鸟市场都曾买过很多盆栀子花，但从来没有养活过。在乡间野蛮生长的栀子花，竟如此不适应城市的风土，是我没想到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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